资本应该用来做有意义的事

——专访北京大学副校长、汇丰商学院院长海闻教授

台上，龙永图、沈联涛、余永定、樊纲等经济学界的“腕儿”轮番登场，纵论“开放条件下中国宏观经济的内外平衡”；台下，千人会场静悄悄的，近3个小时里，几乎没有人离场或起身走动，连手机铃声也几乎不曾响起。“我一句话也不想错过，都舍不得去上厕所。”身边有人悄声感叹。

这是2010年的北大汇丰金融论坛暨第三届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同学会PE年会，五湖四海的PE班学员，听闻召唤，云集北京，1000多人挤满了国家会议中心的报告厅。

会议的间歇，北京大学副校长、汇丰商学院院长海闻教授，这位杭州老乡，终于抽出时间，坐在了本报记者面前。

   “是该PE大发展的时候了。”这是坐定之后，海闻说的第一句话。

经济内外失衡问题突出

从2008年 “全球危机下中国面临的机遇和挑战”，2009年的“通往经济复苏之路”，再到今年的“开放条件下中国宏观经济的内外平衡”，北大汇丰金融论坛暨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同学会PE年会已经举办了三届，每一届论坛都紧扣当时的经济形势，深入分析探讨中国的宏观问题、金融问题。今年，选择宏观经济的内外平衡作为论坛的主题，似乎表明了主办方对当前经济形势的一种判断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这的确是当前宏观经济中矛盾最突出的一个问题。”海闻点头说，“对政府来说，现在是左右为难。”

美国不久前推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，各国哗然。“首先是外部环境的失衡。美元假如进一步贬值，人民币继续升值，意味着中国的出口企业利润将进一步降低，那企业要吃苦，接着就会影响到就业；如果增发货币对抗升值，又会造成一定程度的通胀，物价上涨，影响生活，老百姓要吃苦。所以内部也有平衡问题。对政府来说，现在正是两难的境地。如何决策、如何寻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点，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。”

这个热点问题，也把到场的商界、金融界的精英牢牢地“钉”在座位上。这些在各自的领域或企业内一言九鼎的人物，此刻均以一种学生的姿态专心聆听专家们的分析和判断。宏观经济形势以及政府相应决策牵一发而动全身，他们生怕错过一个字。

   “像这样的问题，才有必要探讨。”海闻说。

低端制造业不如退出

顺着经济大环境的话题，海闻谈到了转型升级。浙江的中小企业这两年日子不太好过，先是遭遇金融危机，以外贸出口为主的企业受波及，人民币汇率改革后，部分利润空间被压缩，如今他们又面临着原材料成本、运输成本和人工成本上涨的压力。企业要生存，要发展，路在何方？

“我去温州的时候曾经跟他们(企业家)说过，你们要学会做‘资’本家。”海闻说，“要通过兼并、整合，把资源集中起来，做更专业化的企业。”

“资”本家的含义，对企业来说，是要学会寻找资本、利用资本并最终回报投资者，对投资者而言，是懂得如何找到有潜力、有价值的企业。“是实业与资本的共赢。”海闻说。

海闻生在杭州、长在杭州，对浙江这片土地感情深厚，浙江经济发展的一点一滴都放在心上。

“浙江企业的特点、或者说毛病是规模太小。早年，市场空间小的时候，浙江企业家凭借着灵活、适应能力强，靠着勇气还有开拓精神，是走在前列的，生存没有问题。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，国家政策也好，国际国内的经济环境也好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浙江企业这种多、小、散的状况必须改变。”

然而在转型升级这个大课题面前，有些企业不知劲往何处使，十分迷茫，有些企业家的孩子不愿意接班，企业后续发展存在问题。他们该怎么办呢？

海闻提出，对于转型升级这个问题，企业要有清醒的自我认识，如果自身拥有行业竞争优势和良好前景，那么，企业的任务就是提升实力，发展壮大。放弃熟悉的优势产业贸然进入陌生领域，就是冒险行为。如果上升空间确实已经不大，那么，转型宜早不宜迟。

“我个人的意见，一部分企业应该下决心退出。”海闻所指的“一部分企业”，指的是那些处于产业链低端、技术含量低、竞争层次低的企业。“利润那么低，又没有技术上的优势，没有核心竞争力，(这样的企业)为什么不及早退出？退出来的资金可以用来做很多事，集中力量投到那些成长性好、前景好，符合国家政策和经济发展方向的产业上去。外地需要资金的企业很多。”

把“炒作”上升为专业化资本运作

如何让钱生钱，一直困扰着浙江民间资本。

部分制造业企业在利润不断降低的情况下，逐渐放弃了本行，通过制造业赚来的钱却又不能就这样放在那里不动，于是，这部分“闲钱”开始四处出击，寻找保值和增值的机会。先是炒煤、炒房，去年煤业经历了大规模整合，今年各地出台了住房限购令，这部分资金又开始“游荡”，寻找下一个目标。

“这个不叫资本运作，这个就是炒作，不但风险很大，不长久，而且有很多负面作用。在老百姓看来，就是你们这些热钱炒高了物价。过去是房子，现在是农产品(22.16,0.00,0.00%)。多数人就是跟着潮流走，别人投什么我也投什么。有些人明知道里面有泡沫，也要进去捞一把。投资者的普遍问题是，不跟风没钱赚，跟风又面临很大风险。聪明人还不如傻瓜能赚钱。”海闻说，“(炒作)抬高了一些产品的价格，老百姓肯定有看法。资本应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。”

什么才是“有意义的事”？汇丰商学院PE班的学生、北师大珠海国际特许经营学院院长刘文献有话要说：“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。我可以算是小有成就的人了吧，但我一直有两个梦想，一是搞一个特许经营的产权交易平台，因为我做这行做了多年，另外一个就是投资一家企业，让它上市。但单靠我一个人一个企业，做不到。现在一年不到，这两个梦想都实现了。这背后就是资本的力量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在PE班“上学”期间，刘文献与同学发起了一只基金，专投品牌消费品的连锁机构，这是他熟悉的领域，“有10个班的同学加入，钱投在同学身上，资金由同学管理”。在这只基金的运作下，一年时间里，两家企业成功上市。与此同时，同学一齐出力，成立了北京特许经营权交易所，刘文献成了交易所的董事长。

“你问我意义，这就是意义。往大里说是通过资本运作助推实体经济的发展，往小里说，帮助我实现了个人的梦想。如果没有资本，所有的想法都不可能落地。”

PE迎来发展良机

“在中国，私募是一种新的重要的资源整合方式。”海闻这样定位。

2007年，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推出首期“PE(私募股权投资和企业上市)研修班”，名额只有50人，报名的却有250多人，火爆程度大大超出学院的预料。从2007年至今，PE班已经开设了38期，几乎期期爆满，人数最多的一期有264人，少的也有100多人。有钱的，来学习怎样投资；缺钱的，来学习怎样融资；还有一部分人，来学习怎样为找钱与找项目的双方提供法律、会计等方面的专业服务。       

“这个很说明问题，中国经济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，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，正规的资本市场不够发达，私募的崛起是必然的。中国作为重要的资本市场，也需要金融创新。特别是一些传统产业竞争非常激烈，要到新的领域里去寻找机会。可以说现在已经是投资的时代，对变化比较敏锐的那一部分人，已经意识到了，所以他们迫切想学习一些资本运作的知识，抢先进入这个领域。”

12月，第39期PE研修班将在杭州开班。海闻对浙江PE的发展很看好：“浙江有很好的企业，也有充裕的民间资本，金融一直很活跃，也有很多大胆的创新。目前来看，资本与产业的合作还刚刚开始，两者的结合程度还不够紧密，很多人刚刚开始进入这个领域，都不知道该怎么玩。不是企业做得好就能上市，也不是钱多就能搞投资。资本有灵活性，流动性，钱往哪里投、投给什么样的人，什么时候介入，什么时候退出，这些都需要不断学习，不断摸索。企业也要知道，要如何找钱，如何用钱，如何提升公司的投资价值。浙江企业家脑子很活，而且很善于学习。在资本运作方面，也会大有作为。